SARS doctor and heroine Yannie Soo

一種神秘的疾病正在將醫護人員一一擊倒。他們怎麼反擊？

2003年3月4日，這位被稱為「指標病人」的26歲男子走進香港威爾斯親王醫院的急診室。他抱怨發燒和持續咳嗽，已經持續好幾天了。確診為肺炎，住進8A病房。由於他是一個健康的年輕人，預計抗生素將在兩三天內幫助他治癒。
威爾斯親王醫院是一所教學醫院，醫學院的學生偶爾會去看病人，透過聽診器聽他嘶啞的呼吸聲。 8A 病房也用於學生進行年度體檢，在監督下診斷患者的疾病。
六天后，護士報告說，8A 的 40 名患者中有 17 人出現發燒症狀。心臟病專家吳尤金 (Eugene Wu) 是接受 8A 次查房的醫生之一，他們被醫學和治療學系主任沈祖堯教授召集參加了一次特別會議。宋某等人經過詢問得知，8A工作的部分醫護人員和學生出現發燒症狀。流感似乎是個潛在的罪魁禍首。
當晚，吳醫師感到一陣寒顫；他睡覺時多蓋了毯子。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受影響的人之一。早上，他感覺很好，就去上班了。但一位傳染病專家同事告訴他，他應該在家自我隔離。吳聽取了建議。
發燒的人數如滾雪球般增加，宋教授隔離了8A，並為任何可能受影響的人設立了觀察病房。這種疾病令人費解。宋甚至花了幾天時間才確定這位 26 歲的人是來源——指示患者。流感檢測結果呈陰性。最初的胸部X光檢查沒有顯示肺炎的跡象。即便如此，在不知道其他可能有幫助的情況下，宋還是給病人服用了抗流感藥物和抗生素。
這些藥物將被證明毫無用處。威爾斯親王即將經歷一種像龍捲風一樣襲擊的疾病的影響——在很少或沒有任何警告的情況下降落，對於那些陷入漩渦的人來說是可怕的和危及生命的。世界很快就會將其稱為「非典」——嚴重急性呼吸系統綜合症。

本文首發於中文版讀者文摘， 2003 年 6 月。讀者文摘擁有文本的版權

爆發!

3月11日，在樓上工作的26歲醫護人員Yannie Soo醫生被叫到觀察病房幫忙檢查X光片。她發現床上擠滿了她的朋友——每天與她一起工作的醫生和護士。有些人顯然非常擔心。受影響最嚴重的人呼吸困難、發燒、虛弱得無法行走。儘管戴著口罩和手套以防感染，蘇必須動作要快，因為醫院希望確保擁有一支強大的「清潔」醫務人員團隊，沒有接觸過這種疾病。
蘇在病房待了不到十分鐘。

未知病毒；恐慌籠罩廣東

一個月前，香港媒體報導了一種未知病毒席捲鄰近的中國廣東省。 2 月 11 日，一份報紙的標題是「神秘肺炎樣病毒造成 6 人死亡，恐慌席捲廣東」。省內各城市的居民驚慌失措，搶購了貨架上的抗生素和流感藥物。
廣東官員當時宣布已有 305 例感染病例，其中 5 人死亡。 2月21日，廣州一家頂尖醫院的腎臟內科專家劉建倫醫師抵達香港參加親戚的婚禮。第二天，他前往廣華醫院，告訴工作人員他患有一種非常致命的疾病。幾天后，劉去世了。
劉在一家旅館過夜，也許當他在電梯和電梯大廳咳嗽和打噴嚏時，他讓七人感染了這種神秘病毒，並引發了一系列事件，導致世界各地爆發一系列疫情。除了攜帶這種疾病到新加坡和加拿大家中的遊客外，這七人還包括威爾斯親王的首發患者和一名前往越南的商人。
抵達河內後，該名商人出現發燒症狀，並被送往醫院。很快，許多醫院工作人員病倒了。第一批給這位商人看病的醫生之一是義大利人卡洛·厄巴尼博士，他是世界衛生組織傳染病專家，當時住在河內。烏爾巴尼意識到這種高度傳染性疾病的不同尋常，於是通知了世界衛生組織日內瓦總部。烏爾巴尼於 3 月 29 日死於該疾病。
世界衛生組織聽說了廣東出現的神秘病毒。現在，雖然尚未確定任何联系，但似乎這可能與烏爾巴尼所描述的疾病以及威爾斯親王醫院出現發燒和肺炎的原因相同。 3 月 12 日，世界衛生組織發布了有關該疾病的全球警報，三天後發布了旅遊建議。
為了應對這項全球威脅，美國疾病管制與預防中心也啟動了緊急行動中心。
然而，香港似乎不願採取緊急行動，儘管截至3月16日，已有36名威爾斯親王號員工因呼吸道感染入院，其中29人出現不明病原體引起的肺炎症狀。衛生福利及食物局局長楊永強博士表示：“就我們而言，香港仍然是一個安全的旅遊勝地。”

當她的朋友們受苦時，蘇無法袖手旁觀

在威爾斯親王號，沈祖堯教授將醫生分為兩隊：「清潔組」和「暴露組」。 Yannie Soo 被分配到清潔團隊，負責普通病人的工作。她感到很幸運，但也知道她有朋友臥床不起，需要幫助。
蘇從暴露小組成員那裡了解到這種疾病可能以可怕的速度發展。因為他們已經暴露了，團隊成員可能正在潛伏這種疾病。果然，有些人開始生病了。不斷減少的團隊成員試圖向同事保證他們做得很好。但蘇從他們的眼神中讀到了他們的焦慮、疲憊和絕望。
蘇決定，當她的朋友們受苦時，她不能袖手旁觀。為了提供幫助，她必須加入暴露小組，直接與感染病毒的患者一起工作，儘管她也有可能受到感染，而且沒有已知的治療方法。身為基督徒，她祈求上帝賜給她提供幫助的勇氣。
負責人手的黃江超博士決定於3月17日星期一進行抽籤，選出一位新的曝光團隊成員。但在前週六的一次會議上，他表示團隊在第二天早上查房時人手不足。蘇說：“好吧，我這就去辦。”
王一博驚訝地看著她。「你確定你要？幾天後我們就會進行抽籤，你就有機會逃脫，」他說。黃三度詢問蘇是否確定；三遍，她說是。
蘇第一次進入隔離病房時幾乎鬆了一口氣。那裡的八名患者已經接受檢查並宣布已痊癒。但第二次，當她被叫到8A時，她非常緊張。
與在威爾斯親王醫院兩層樓專門治療非典的所有工作人員一樣，蘇在進入醫院之前戴上了口罩，然後換衣服，消毒雙手，戴上手套，用消毒劑清洗，然後穿上一頂帽子和一件長袍。她搭電梯到隔離區，去上夜班。
Soo 的尋呼機向她發出緊急情況警報：8A 的一名患者出現嚴重的呼吸問題。她快步沿著走廊，用腳推開雙扇門。映入她眼簾的景象令人震驚。病房裡的 32 名患者中的大多數都需要氧氣，透過鼻管或面罩供氧。由於平躺時無法呼吸，有幾個人坐得筆直。裡面有年輕的醫生和護士，看起來就像患有心臟衰竭的70歲老人。他們疲憊不堪，卻無法入睡，沮喪地看著蘇和護理人員在病房裡走來走去。對蘇來說，這就像電影《爆發》中的場景，達斯汀霍夫曼飾演的科學家在美國小鎮對抗伊波拉病毒。
急診病人的血氧已降至危險水平。蘇因為害怕染上這種病而猶豫著要不要碰他，但她知道如果她想幫忙就必須這麼做。她完全伸展手臂，將聽診器放在他的背上。然後她給了他藥，幾個小時後回來檢查，發現他的情況穩定了。

“我會死嗎？”

威爾斯親王的這些日子令人心碎。宋教授正在嘗試一種新的實驗性治療方案，涉及大劑量的類固醇和抗病毒藥物。這是一場賭博，是他的藥櫃裡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非典蔓延的最後一搏。出現了令人鼓舞的跡象，但非典仍然肆虐，仍然非常令人震驚。
“我會死嗎？”一位老人向蘇問道，他的眼神懇求她幫忙。
她發現很難讓他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病房裡的病人可以看到，每天晚上有一到兩個人被送到加護病房，而不是被帶回來。男人氣喘吁籲。
“你的肺部感染了。我們會給你一種藥物來減輕炎症，但它需要時間才能發揮作用，」蘇告訴他。 “別擔心，你先別動一會兒，我們也會給你輸氧的。”她陪他坐了大約十分鐘，直到他的焦慮消失，呼吸平穩。
當她的兩個阿姨患癌症時，蘇在醫院待了一段時間，發現病人沒有得到他們需要的所有安慰和問題的答案，於是決定成為一名醫生。除了運用醫學知識外，她還想運用她的同情心、護理和諮詢技能。現在，她克服了對接觸的恐懼，並利用這些特質幫助患者度過這段黑暗時期。
蘇認為，以這種方式安慰人們也許比藥物更重要。儘管她表面上對病房充滿信心，但蘇內心卻對結果感到擔憂，擔心很多病人確實在等死。她一到走廊就哭了，然後回到辦公室，直到她平靜下來，然後繼續巡視。

吳第一次感到很害怕

心臟科醫生吳醫生已經在家裡待了幾天了。但他再次發燒，體溫飆升至攝氏40度，回到醫院。他的燒退了，X光檢查也清晰了，他回家了，但又一陣發燒把他送回了醫院，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噩夢般的日子。
吳的血液檢測顯示，他的白血球比正常人少，凝血能力也降低。 3 月 14 日星期五，宋檢查了他，並像家人一樣與他交談。「我們可能會聯合使用利巴韋林和類固醇來治療你，」他說。 “但你的 X 光檢查仍然清晰，所以我想先進行 CT 掃描。”
吳第一次感到很害怕。 這不是我所知道的疾病，他以為。 這是我的老闆從未見過的事情，我可以從他的眼中看到恐懼。
CT 掃描顯示一大片實變，在 X 光片上幾乎看不到。宋決定給吳靜脈注射高劑量的利巴韋林和類固醇。
利巴韋林對吳來說似乎很明智：它是一種抗病毒藥物，可以破壞複製過程，導致「基因崩潰」。但類固醇會抑制人體的免疫系統。當吳看著第一劑類固醇進入他的靜脈時，他想知道：這會讓我的病情變得更糟嗎？如果病毒導致了肺部損傷，那麼抑制他的免疫系統肯定是危險的。但如果病毒以某種方式欺騙了他的免疫系統，讓他相信他的肺部是敵人，那麼類固醇就會有所幫助。
宋在類固醇上下了很大的賭注，第二次服藥後，吳的發燒就消退了。他被轉移到新病房。訪客被禁止：喜憂參半，因為他的妻子不會冒著感染的風險去拜訪，但他會想念見到她的日子。
三天后，吳又嚴重發燒。他真的很擔心。他似乎已經度過了最糟糕的時期，非典又給他帶來了打擊。他需要更高的氧氣流量，並且知道這距離需要重症監護只有一步之遙。
接下來的幾天，吳某一直臥床不起。他告訴自己，他已經跨過了幾個坎，現在他可以看到病房裡的人都在好轉。最後，吳發現自己沒有氧氣管了，一切都好了。他正在好轉。

祝愿抗擊非典取得勝利

對 Yannie Soo 來說，利巴韋林類固醇治療的成功為病房帶來了陽光。隨著康復中的病人開始說話和微笑，沉悶的氣氛逐漸緩和。
好心人寄到醫院並存放在醫院門廳的卡片和鮮花讓她深受鼓舞。她沒想到，對抗非典的醫護人員背後有這麼多人。蘇經常在離開時停下來查看訊息。「我感謝醫療專業人員的奉獻和溫柔的關懷，」一位前患者寫道。 “祝愿所有受苦受難的人們早日康復，祝愿抗擊非典的鬥爭取得勝利。”
其他醫生也跟著她加入了暴露團隊。每天晚上，他們都會共進晚餐，討論他們的經歷、媒體報道以及如何讓患者的生活變得更輕鬆。他們出錢買了VCD播放器放在病房裡，並打電話給病人家屬安撫他們。

蘇問病人想從便利商店買什麼，然後帶著裝滿報紙、零食和軟性飲料的袋子再次出現。吳尤金很高興地接受了她送給他的報紙和巧克力。
3月24日的下午茶時間，Clean和Exhibited團隊的十幾名成員為Soo慶祝生日。他們有一個蛋糕，裡面的蠟燭沒有點燃，因為蘇將蠟燭吹熄風險太大，可能會傳播病毒。蘇切蛋糕。他們摘下口罩幾分鐘，吃飯、聊天、開玩笑，然後回到病房。這是蘇最難忘的生日。
五天后，蘇出席記者會，九名接受非典治療的醫生和護士出院。在記者和醫護人員的歡呼聲中，九人起立並做出勝利的手勢。甦的眼裡含著淚；看到一些朋友康復並回家真是令人欣慰。是時候向香港市民傳達一個正面的訊息：這種疾病是可以治癒的。
甦的朋友們非常支持她，有些人來到她的公寓，為她帶來了巧克力和鮮花，讓她高興起來。每天晚上，她都會打電話給父母。她不敢講述發生的事情，而是告訴他們她是清潔小組的成員。「別擔心，」她會說。 “由於我們採取了所有預防措施，我在醫院裡可能比在外面更安全。”即便如此，每天都有死亡和新增病例的新聞報道，她焦慮的母親在電話裡哭泣。

我為你感到自豪

甦的母親最終從報紙上得知她的女兒正在治療受感染的病人。她打電話給蘇，但她並沒有驚慌，而是告訴蘇：「我為你感到驕傲。我沒想到我的女兒能做出這麼勇敢的事。”
當 Soo 第一次加入 Exexed Team 時，她決定最好不要像以前那樣頻繁地見到父母或朋友。儘管她經常接受檢查是否有病毒跡象，但她擔心自己可能會在不知不覺中感染它們。但幾週過去了，她放鬆下來，開始更頻繁地見到他們，不讓非典完全擾亂她的生活。
然而，吳尤金的生活卻被徹底打亂了。即使經歷了非典最糟糕的時期，他也體會到了非典的不可預測性。當他不再需要氧氣管時，他發現自己體重減輕了 14 磅。和其他正在康復的人一樣，他也失去了健康。
吳接受了離開醫院前往康復機構的機會——他發現自己需要在那裡康復，這令人難以置信，而他通常認為這裡是病人和老人的地方。在這裡，他感到快樂多了，為終於出院而感到高興。他沒有直著頭
回家後，他的妻子可能會從他身上感染非典，但他將自己隔離在公寓裡。
自我隔離結束後不久，吳就與妻子一起去爬山。為了看看自己能走多遠，他決定爬一座山。他成功了，儘管他需要經常停下來喘口氣。但第二天他發現連兩層樓梯都很難爬。 X光檢查顯示他的肺部有更多實變。他仍在服用口服類固醇，由於擔心肺部損傷可能會成為永久性的，他的醫生給了他更高的劑量。

令人高興的是，增加類固醇顯然有幫助。 X光檢查顯示他的肺部正在好轉；他們也感覺好多了。「我剛剛與其他一些已經出院的醫生共進午餐，大多數人都在好轉，這是個好消息，」他說。 “我想再過兩週我就會回到工作崗位。”

編按：到 4 月 20 日，Eugene Wu 的病情正在好轉；他可以爬三、四層樓梯。沉寂了六個星期，他渴望重返工作崗位，但宋祖賢希望他等到肺部完全康復。 Yannie Soo 曾經將 4 月取消的體檢視為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但在非典期間，她意識到自己的主要目標是幫助病人。由於入院的非典患者多於出院的患者，除了威爾斯親王醫院外，香港還在其他四家醫院開設了非典病房。